464挣命 (第2/2页)
这年头的农村,做什么能赚到20块钱呢?
一家人心知肚明。
村民吃不饱,不少村民在家悄悄开火,大多数生产队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只要不偷到集体头上,就装看不到。
开火也得有粮食,不少人就打起了田鼠的主意。
还真别说,运气好的,一天下来能掏到二十来斤粮食。
家里急用钱的会偷偷拿出去卖掉,王慧茹给的钱,不少都到了这帮人手里。
王波有样学样,掏到就等于赚到。
挖田鼠也是有技巧的,一般是多人配合。
田鼠的老巢是有多个出口的,每个人拿个袋子张在洞口,然后用烟把田鼠熏出来,逮着就有口福了,晚上加顿肉菜。
熏出田鼠后,接下来就是体力活,用铁锨顺着洞口往里挖,一直挖到田鼠的储藏室,掏到里面的粮食储备为止,就跟唐植桐薅小松鼠的储备粮差不多。
王波娘找到王波的时候,王波正在埋头苦干,而他的弟弟妹妹正在揪着田鼠的尾巴悠着玩。
玩老鼠这事,王波小时候没少干,悠尾巴都是轻的,他小时候跟小伙伴逮着耗子,玩的花样更多,用鞭炮炸过、浇上汽油烧过。
“波子,快回去,你小姑来了,有好事找你。”有好消息吊着,王波娘尽管吃不饱,但还是一路小跑着过来,到地头已是上气不接下气。
“好嘞,娘。我这再有几锨就挖到了,挖到就回去。”王波停下手里的活,擦了一把汗,回道。
“还挖什么挖……你快回去,我挖!”王波娘本来想说不要了,但话到嘴边又变了,因为她舍不得这点粮食。
“啥事这么急啊?”挖田鼠洞的工夫,王波也冒了不少虚汗,手上、脚上没有多少力气,但作为家里的顶梁柱,他觉得这种活是自己应该承担的,不想把这种出力的活交给母亲。
“工作的事。你小姑说城里要培养一批大夫,学好了再回村里,你快回去,别让你小姑等急了。”王波娘不容分说,拿过铁锨,赶着儿子回去,孰轻孰重,她分的很清楚。
“我这就回!”王波听完亲娘的话,掉头就走,此时也顾不得其他的了。
在家面朝黄土背朝天干了两年,他可是“爱”死了当农民。
以前王波之所以没有听小姑的建议去城里当工人,一方面是考虑到家里田多,就凭母亲一个人干不过来。
另一方面是王波自己也不愿离家里太远,身处农村他可太清楚了,父亲这个情况,要是家里再没个男人,难免会让人看不起、受欺负。
还有一个原因是当年自己年龄不够招工年龄,按照老爹的说法,这个年龄去当工人,难免会让姑姑、姑父为难,这种事情得为为自己着想的人考虑,所以才暂时搁置,谁又能想到后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?
等自己够年龄了,机会又没了,只能说造化弄人。
这回有做大夫的机会,王波不想再错过了,既能在家就近照顾,还能拿全工分!
拿全工分这事,其实之前也有机会,村里的小学招老师,以王波的学历来说是绰绰有余的,但没能轮到他。
老师一年能有两个假期,平日里风吹不着、雨淋不着,工分是全的,王波说不羡慕是假的。
等王波胡思乱想着一路小跑到家,王慧茹还没有回来。
和父亲又等了一会,才等到王慧茹进家门。
“小姑!”王波一脸期盼的看着王慧茹,纵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来。
“你知道了?”王慧茹笑眯眯的看着侄子,生活的苦没能将他压垮,个子比自己都要高了。
“嗯。”王波点点头。
“希望很大。我跟队长说了,队上会帮你报名。你姑父也会在城里盯着,你这几天在家把初中的课本找出来,温习一下,考试的时候别掉链子。”王慧茹嘱咐道。
“行。”王波重重的点头答应下来。
“什么时候考试还没个信,你安心等,别着急。考上后,要在城里学一段时间,到时候我抽空再帮你补补课,只要你考试不排倒数就行。你姑父那再打听到消息,等你进了城后,我再告诉你。”王慧茹又抬手看了看时间,回趟娘家,大头全用在路上了。
“嗯。姑,去城里学习的话,要自己带饭吗?”王波对去学习没意见,但第一反应是操心怎么吃饭。
“这个不用你操心,现在还没有说怎么个吃法,就是那边不管饭,有我们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的。”王慧茹大包大揽道。
这个问题,昨晚夫妻俩讨论过,颜雄飞的猜测是倾向于管饭的,但毕竟没有跟唐植桐求证,多少有些拿不准。
“嗯。”王波看了一眼父亲后,继续点头。
“我带了些小米,回头给你爹熬了。这是20块钱,你收起来,家里添补着用。”王慧茹从口袋里掏出钱来,塞到侄子的手里。
王慧茹是知道农村的情况的,城里集市已经很少了,基本买不到粮食,但农村不一样,管的松一些,粮食多多少少还有一些,只是价格比以前贵了很多。
王波把钱捏在手里,看向亲爹,在亲爹点头后,才收起来,说了声好。
“大哥,我下午还得上班,这就走了。你在家好好养着,平日里多想想孩子,可不能给孩子丢脸。”王慧茹临走前,走到床前,拉着大哥的手,嘱咐道。
“行,我知道了,你放心吧。”王波爹笑着答应下来。
待王波送走小姑回屋后,王波爹开口道:“波子,这机会来的不容易,你要争气啊!”
“嗯,我知道了,爹。”王波看着躺在床上的父亲,曾几何时,眼前的男人不光是小姑的依靠,也为自己撑起了一片天,现在轮到自己做父亲的靠山了!
王波爹点点头,摆摆手,笑着嘱咐道:“去吧,去吧,把以前的书找出来,再用心看看。”
看着儿子出去,王波爹躺在床上,看着已经有些破烂不堪的屋顶,心里想的却是:这世道,谁又容易呢?无非是挣命罢了。